截至2023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92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7.5%。图/摄图网

  1994年4月20日，中国开通首条64K的国际专线，实现了与国际互联网的全功能连接，成为国际互联网的第77个成员。中国的互联网时代正式开启。

  互联网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也推动了社会变革。2024年，我国迎来了接入国际互联网30周年，而在这波澜壮阔的发展历史中，中国互联网人不断探索、不停地改进革新，有累累硕果，也有白手起家的艰难，甚至多次“先败后胜”。

  触网30年后，中国互联网产业以高新技术实现了弯道超车，而历史不会被遗忘。我们记住了今日的成功，也不应忘却那些昔日失败的节点。因为这些失败，记录下了中国互联网人在创新浪潮中拼搏奋进、奔跑追梦的脚步；这些失败，创造了中国互联网今日之繁盛图景的拼图。

  1987年9月20日，通过北京计算机应用技术研究所建成的一个电子邮件节点，中国第一封电子邮件发送成功了，内容为“越过长城，抵达世界”，收件人为德国卡尔斯鲁厄大学。这是中国与互联网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但鲜有人知道的是，这封电邮的发送，一开始是失败的。事实上，协助发送邮件的还有来到中国提供技术上的支持的“德国互联网之父”维纳·措恩（Werner Zorn）。1987年9月14日，他发送了10封邮件给包括自己在内的10位科学家，却没有顺利发出。通过一周的排查，科研人员才找到了邮件传输的问题所在。

  一次失败不可怕，在中国接入国际互联网的前夜，这封电邮开启了无限未来。在互联网刚于中国普及的上世纪90年代末，申请一个邮箱，成为了每一位中国网民“触网”的“起手式”，没有之一。

  1996年，北京中关村大街还叫白颐路，其南端街角处竖起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米。

  距离这个广告牌1500米的地方，是国内首家互联网服务供应商“瀛海威”的科教馆。此前一年，做过记者的张树新与丈夫抵押家当拿出1500万元，创办了这家企业。对用户而言，只要家里有计算机，能够接入互联网，注册成为瀛海威的用户，缴纳入网费用，就能够最终靠它提供的中文媒体网络系统上网冲浪。

  瀛海威培养了中国第一批网民以及互联网从业者，然而它的夭折实属无奈。张树新曾多次提到瀛海威的失败是因为“它太早了”。在一个新行业刚刚露出萌芽的时候，对其先驱者而言，创造市场、培育市场就是最重要的使命，瀛海威也不例外。开设免费的瀛海威科教馆，与相关政府部门沟通，专注于因特网接入服务……瀛海威还错过了互联网“门户时代”的崛起。

  如果能坚持孵化更久，或许瀛海威的命运会不一样，但历史没有如果。1998年，张树新从瀛海威辞职。2004年，因年检逾期，瀛海威被吊销营业执照。此时，中国人已经走过了“1500米”，在2000年前后的第一轮互联网浪潮中，近乎一夜之间就冲上了信息高速公路。

  在阿里巴巴之前，中国本土最知名的电子商务平台是王峻涛在1999年创办的8848网站。以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命名的8848，在当时国内互联网的蛮荒年代里，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电子商务运作体系。

  或许不少人还记得1999年9月轰动一时的“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该测试中，北上广三地的12名志愿者被分别安排在12个酒店房间内。受试者不能携带行李，每人仅得到1500元现金以及1500元电子货币，只可以通过网络所提供的服务在房间内度过72小时。

  测试中，12名受试者一共消费了人民币6919.05元，其中电子货币1854.34元。其后，8848一时间风头无两。受试者高频使用的购物平台8848，正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接下来，情况又起了变化——电子商务的时代还没到来，反而互联网泡沫来了。

  互联网泡沫期间，纳斯达克指数从1998年10月8日的1419点上涨至2000年3月10日的5049点后回调，此后一路暴跌，导致数不清的美国上市公司亏损、退市，甚至破产。这一轮美国互联网泡沫的破裂，也波及了中国。

  彼时，8848没能攀登上电子商务的珠峰，接力者则有阿里巴巴、当当、京东，以及后来的拼多多等。今天，电子商务已经深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商业模式也持续不断的发展，有了更多的B（企业）与C（消费者）端的组合，乃至直播带货的火爆。

  前者如新浪、网易、搜狐，提供导航、搜索、资讯、邮箱等服务的此三大门户网站，曾是中国网民通向互联网世界所走的必经之“门”。它们的创始人，则都被称为“知本英雄”——以知识为本钱，借用风投，给中国互联网产业发展铺路。

  中国门户网站兴起于世纪交替之时，除了“三大门户”，还有本网、亿唐网、FM365、TOM、21CN等为人熟知。其中，联想推出的FM365的落败，最有戏剧性。FM365在走下坡路时没给域名续费，被人抢注后自动消失了。亿唐网则想做一个针对中国年轻人的包罗万象的互联网门户，但对自身的定位并不清晰，又逢互联网泡沫，在快速烧光钱之后只有一声叹息。

  在20多年的发展历史中，门户网站其兴也勃，其衰也忽。在新世纪之初的互联网泡沫中，门户网站依靠在线广告作为单一收入来源的商业模式曾让其一度濒临危险的边缘。最后，它们都走向了多元化发展——网易通过游戏、电商，新浪通过微博，搜狐通过游戏、视频等——才得以活得更好。而其传统业务在各自体系里的地位，早已一降再降。

  说到底，还是当下人们与互联网亲密接触的方式已经太多样了，门户网站转型成为了必然。

  2004年5月，盛大在陈天桥率领下，通过代理韩国网游《传奇》，成为当时世界上拥有最多在线用户数的网游运营商，成功实现在纳斯达克上市，并让陈天桥在创业4年、31岁时就成为“中国首富”。但10年后，陈天桥开创的游戏帝国烟消云散——2016年，盛大集团突发声明称，其早在2014年底就已出清盛大游戏的全部所持股份。

  陈天桥的战略眼光一向强悍。盛大曾推出小游戏《学雷锋》，成为功能游戏的开创者；高调宣传“走进客厅”攻略，让用户通过“盛大盒子”这个机顶盒设备，将盛大提供的互联网娱乐内容整合并接入电视机；为避免沦为韩国游戏的打工仔，大手笔收购《传奇》母公司；并购起点中文网，力图打造从网络文学到游戏、影视的IP全产业链……但战略眼光过于超前，最终高开低走。

  近年，盛大一直在“变卖家产”，尤其是卖掉了最赚钱的游戏业务以及网络文学业务，引发一片唏嘘声。盛大往投资公司转型，也广受质疑。

  无可置疑的是，《传奇》开启了一个时代，让互联网大佬们看到了游戏产业的潜力。中国游戏产业也在披荆斩棘中一路突飞猛进，从代理到原创再到“走出去”，中国游戏行业正迈步走向新的阶段。

  中国的社交网络时代也在世纪交替之时开启了。1994年，中国大陆第一个互联网BBS（网络论坛）“曙光站”上线年，中国教育网第一个BBS“水木清华”正式开放；1997年，猫扑网建立；1998年，西祠胡同开站；1999年，ChinaRen和天涯社区创立……它们都在中国早期社交网络领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校内网，是2005年创办的（其创始人中就有美团网创始人王兴），旨在为校友建立深度关系，后来改名为人人网。程炳皓创立的开心网，则一度被视为中国的Facebook。这一时期，社交网络产品已经向着泛娱乐化方向发展，开心网推出的《开心农场》小游戏开启了全民“偷菜”的热潮。

  早期的社交网络产品，应该说都没有搭上移动网络的顺风车，有一个例外是QQ。1999年，马化腾创立的腾讯推出了即时通讯（IM）软件OICQ，后改名为QQ，再之后这只小企鹅凭借多元化经营造就了一个庞大的“QQ帝国”。现如今，IM软件已成为用户手机中的必备App，在社交沟通、企业通信、智能客服、物联网通信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传统BBS时代的落幕，源于产品形态老旧、内容分发机制落后。而SNS（社交网络服务）时代里，开心网和人人网的没落，也是源于产品迭代能力并没有跟上，没找到明确的定位和盈利模式。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前人的探索，后起之秀微博、微信、钉钉、陌陌们才能迎风起飞。

  2024年4月中旬，在一场直播中，小米创始人雷军的一段发言意外带火了一个沉寂多年的品牌。雷军说，在小米创业时，自己穿的就是一个工程师会穿的衣服——“凡客”的T恤，“凡客”的牛仔裤，“凡客”的帆布鞋。

  凡客诚品竟然还活着，意外吗？这个创立于2007年的快消费品牌，一夜成名是因2010年推出的“凡客体”营销文案，在铺天盖地的线下广告中，代言人韩寒、王珞丹的广告词采用了一种简单排比就能彰显自我的语言格式，比如：“爱网络，爱自由；爱晚起，爱夜间大排档；爱赛车，也爱29块的T-SHIRT；我不是什么旗手，不是谁的代言……”

  线下的热闹变成了网上的狂欢。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故和故事，却逐渐让凡客诚品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不得不说，凡客诚品是国内最早有网络在线营销意识的公司，它开创的一些互联网营销思路与手法至今还在影响着很多企业。

  比如，凡客诚品创始人陈年的运营思维，或许也影响了雷军（他们曾在金山软件共事过）。陈年选择通过极致单品的方式突击市场，雷军在2011年9月推出小米手机时也是同理；陈年选择通过自建电子商务平台来扁平化销售经营渠道，雷军也建起了小米商城，实现了对传统手机销售渠道的突破。

  凡客诚品是否还在，还能活多久，至此已不重要。中国本土智能手机在移动网络时代的崛起大幕，由此拉开。

  2012年前后，中国互联网市场上硝烟弥漫，这一切皆因为移动网络的兴起和智能手机的普及，更关键的是网络思维的崛起。

  先是2010年开场即白热化的“百团大战”，各家团购平台展开激烈竞争，美团网、大众点评、糯米网等网站携手推出“大平台”模式，快速占领了团购市场的主导位置，小网站则因难以在价格和服务方面与巨头竞争而被淘汰。

  紧接着登场的是以“共享经济”为名掀起的网约车大战。其时，各种补贴满天飞，瞬间抢占了传统出租车的市场，并最终以滴滴打车和快的打车合并为“滴滴出行”而告一段落。

  此后的o2o（线上到线下）大战、千播大战（游戏直播服务）纷至沓来，其所有的战略根据地都建立在移动网络之上。

  由于各种各样的补贴，最近一段时间近乎宠粉年代，更被看作是网络思维应用的实验阶段。只是，硝烟散去、剩者为王，才发现互联网思维并没有创造出太多盈利场景，反而团购也好、o2o也罢，又或者P2P（网络借贷平台）、区块链，都烧掉了太多资本，让中国互联网在此后遭遇了资本的寒冬。

  2020年8月，华语网络文学网站鼻祖“榕树下”（创立于1997年）正式关闭了服务器，此消息引发不少网友追忆自己的“网文青春年代”。

  幻剑书盟、龙的天空、起点中文网、17k小说网、纵横中文网、晋江文学城、红袖添香……这些都是读者最熟悉的名字，它们孵化了《诛仙》《庆余年》《斗破苍穹》《步步惊心》等一众网文热门作品与唐家三少、猫腻、天蚕土豆、桐华等一众网络作家。作为国内曾经最知名的网络阅读平台，它们的命运也各不相同。

  幻剑书盟、龙的天空等如今已难闻其名。起点中文网、红袖添香等则在商业化过程中被并入更大的文娱集团——2015年，腾讯文学与原盛大文学整合而成阅文集团，归于腾讯旗下。早在2011年，腾讯便提出了“泛娱乐”的概念，此后“以IP为核心，游戏、文学、动漫、影视、音乐、戏剧等多种文化业态跨界连接、融通共生”的时代到来了。

  中国网络文学不可绕过的发展的新趋势，还有版权管理的规范化。在这一点上，中国在线音乐平台和视频平台的发展与之类似。百度MP3、千千静听、酷狗音乐、、网易云音乐；快播网、酷6网、人人视频、土豆网、优酷网、爱奇艺……

  它们如今或已淹没在时间大河里，或在巨头体系里找到了自身支点。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在影音娱乐的赛道上，增强版权价值，以此提供高质量的数字产品和服务，一直以来都是主旋律。虾米音乐也好、人人影视也罢，走过野蛮生长阶段，它们停下脚步皆因迈不过版权这座山。

  2020年开始，曾经名噪一时的新浪博客开始不能注册，其显示页面也不再正常，尽管还有人默默更新了一两年……自媒体从博客兴起，但博客终成过去式，尽管比新浪博客更早风靡于网络的博客中国依然还在。

  2002年，方兴东将Blogger（网络日志）网站形式引进中国，取名为“博客”。博客中国的出现，成为中国自媒体的发端。其后，引燃博客热潮的有木子美，也有各路主打文艺人设的明星。

  博客中国曾一度火爆非常，但好景不长。号称“每天五分钟，给思想加油”的博客中国，被2005年正式运营的新浪博客打败。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当微博概念兴起，新浪微博顺势在2009年启航，并沿用了新浪博客的打法——用名人、明星引流——快速占据舆论场。直到微信订阅号的出现，棋逢对手之局成形。

  随着技术迭代、门槛降低，如今人人都是自媒体，无论叫大V、网红还是UP主，写字、拍照或发视频，甚至于只是发个朋友圈，只要是做内容输出，其实都还是叫“博主”——一个来自博客时代的传统称谓。博客已经是“过去式”，博主却会一直在。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3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92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7.5%。

  时至今日，互联网已经走入千家万户，而更多的互联网梦想正在走向现实。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依托互联网正成为驱动未来的三驾马车。

  30年过去，中国互联网从业者已经有资本更有实力去不断地“试错”，以科学技术创新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向着网络强国战略目标阔步前行。

  元宇宙、物联网、智能汽车、低空经济、微短剧、IPV6（互联网协议第6版）……今天，更多的新事物正在业内涌现，而以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为代表的“三新”经济展现出蓬勃向上的力量。

  未来已来。回望中国互联网激荡着梦想与奋斗的发展之路，唯有不畏艰险、砥砺前行，方得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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